明万历年间。
张居正披衣坐在窗边,手里捧着半卷诗书,窗外风吹竹枝,竹影投在书面上,轻轻扰动着他的视线。
今早他没有进宫,李太后派了内侍出宫过问关切了他的身子,若是以往,他哪怕还未好全,也会入阁办事,但今日他已然痊愈,却在内侍面前咳嗽了几声,说是要再歇息几日。
送走内侍,他转到偏房,为亡妻顾氏的灵位与画像上了一炷香,又静静坐着为她念了经,这才出来观看仙迹。
林菱前去医馆就医,奔波等候之时,他便在读先前林老夫子所念过的后世之诗。
张居正先前也不爱读诗,因当世的文人写诗,要么谄媚权贵,要么歌功颂德,要么又饱含怀才不遇之唠叨。
或是愁,或是哀,又或是天下不公。
这样的诗读来,不过消磨意志罢了,毫无益处。
张居正是奉行“开卷无益”的人,什么书都看什么书都读,对于心志不坚定的人而言,并非好事。比如他的皇帝,张居正便限制他的爱好——先前万历皇帝喜好宋徽宗书法,苦练书法技艺,便被张居正斥道:“若不想成为徽钦之流,在此道上不必多费心思。”
当然,若是朱翊钧是成祖、仁宣这样心志坚定的明君,他便不会如此多嘴了,可惜他不是。
他垂下眼眸,再将那一首首残诗读过一遍又一遍。
他最喜爱那句,问苍茫大地。
是啊,他也曾想问大明岌岌可危的江山,还能不能出一代明君,挽天下将倾?但如今他知晓,明君是指望不上了,只能指望自己,还有那些愿意与他站在一起的肱骨良臣。
林老夫子说得好,李太白积蓄百家之长,生逢最开明的大唐盛世,才将唐诗带上了举世之高峰,李白之后,盛唐也不在了,往后千年都再未出现一个这样豪迈浪漫的诗人。
青山相对,孤帆远影,李太白已是一骑绝尘,但千年之后,却有人将家国与百姓写入他的诗中,以天地设问,江河为笔,写尽沧海横流,还笑谈人间正道。
诗言其志,即便是残诗,张居正都读得爱不释手。
但林老夫子却说,这些让人惊叹的诗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在做诗上,因为当下还有比做诗重要得多的事情等着去做。
读其诗